温热冰冷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渣反元旦9h】莴苣姑娘与海的女儿(上)

 

1.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童话面前都要把这句活加上,这似乎是一种定律吗?

不,掌门师兄,这是为了拉开与现实生活的距离感,这样听故事的小孩子就不会天天做白日梦当王子和公主了。

柳师弟你是在说你小时候想当王子的事情吗?

闭上你的嘴,沈清秋。

好了好了,清秋不要吵了。你是个实诚的孩子,清歌师弟,但是现在安静地听你的睡前故事好吗?

哦。

好,那我们重来一次。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俩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总也得不到。最后,女人只好希望上帝能赐给她一个孩子。

他们家的屋子后面有个小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一个美丽的花园,里面长满了奇花异草。可是,花园的周围有一道高墙,谁也不敢进去,因为那个花园属于一个女巫。这个女巫的法力非常大,世界上人人都怕她。一天,妻子站在窗口向花园望去,看到一块菜地上长着非常漂亮莴苣。这些莴苣绿油油、水灵灵的,立刻就勾起了她的食欲,非常想吃它们。这种欲望与日俱增,而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吃不到的时候,她变得非常憔悴,脸色苍白,痛苦不堪。她丈夫吓坏了,问她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呀?

女人回答,我要是吃不到我们家后面那个园子里的莴苣,我就会死掉的。

丈夫因为非常爱她,他觉得与其让妻子去死,不如给她弄些莴苣来,管它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于是在一个黄昏时分,他翻过围墙,溜进了女巫的花园,飞快地拔了一把莴苣,带回来给她妻子吃。妻子立刻把莴苣做成沙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莴苣的味道真是太好了,第二天她想吃的莴苣居然比前一天多了两倍。为了满足妻子,丈夫只好决定再次翻进女巫的园子。

于是,黄昏时分,他偷偷地溜进了园子,可他刚从墙上爬下来,就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女巫就站在他的面前。女巫怒气冲冲地说,“你竟敢溜进我的园子来,像个贼一样偷我的莴苣!”男人拼命地求饶。我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他说。我妻子从窗口看到了你园子中的莴苣,想吃得要命,吃不到就会死掉的。

女巫听了之后对男人说他随便采多少莴苣,但有一个条件:他必须把你妻子将要生的孩子交给女巫。丈夫由于害怕,只好答应女巫的一切条件。妻子刚刚生下孩子,女巫就来了,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莴苣,然后就把孩子带走了。

莴苣慢慢长成了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孩子十二岁那年,女巫把她关进了一座高塔。这座高塔在森林里,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是在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每当女巫想进去,她就站在塔下叫。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莴苣姑娘长着一头金丝般浓密的长发。一听女巫的叫声,她便松开她的发辫,把顶端绕在一个窗钩上,然后放下来二十公尺。女巫便顺着这长发爬上去……”

“爬上去?”小人鱼们睁着大眼睛重复着。

岳清源往后翻了翻,摇摇头:“就到这里了。”

“这就没了?”尚清华一脸不可思议:“这什么破烂童话?没头没尾,我都能写得比这个好。”

岳清源合上童话书,温声道:“此书流落到族内的时候已经十分破旧了,也许是古人写的书也说不定呢。”

“盗窃,诈骗,拐卖和囚禁儿童……这作者内心也太黑暗了吧!”齐清萋皱着眉头,不舒服地甩动着自己金色的鱼尾,把旁边听了一半就已经睡着的柳清歌拍醒了。柳清歌银白色的鱼尾颤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岳清源讲完了?”

“讲完了。”橘色尾巴的木清芳道:“是一个关于莴苣可以治疗不孕不育的故事。”

柳清歌二话不说一甩鱼尾就游出了人鱼大殿,只留下一道银色的残影。岳清源无奈地摇摇头,摸摸把头枕在自己墨色鱼尾上的小人鱼,有些挫败道:“清秋也觉得很无聊吗?”

浅绿色尾巴的小人鱼摇摇头,盯着岳清源手上那本童话书:“掌门师兄,童话是不是都是由部分现实所改编的?”

岳清源想了想:“有一部分应该是的,这你应该问会写小说的尚师弟。”

沈清秋瞥了一眼笑得和傻逼一样的蓝尾人鱼,默默把视线移了回来:“这就不用了吧。”

人鱼皇温柔地抚摸着绿尾人鱼的墨发:“清秋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莴苣姑娘好惨啊。”沈清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高塔,父母从小就不再身边,只有一个邪恶的女巫……我觉得父母辈的错误根本就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如果童话是按照现实改编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孤独的高塔受苦的话……”

年长的人鱼沉默着,手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师弟柔顺的长发。半晌,岳清源才缓缓道:“那我们唯一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海底为那个可怜的人祈福。”

“我们不能上岸去找她吗?”小美人鱼睁着清澈圆润的眼睛看着人鱼皇。

岳清源轻叹一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年幼的人鱼:“清秋,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比如人鱼终其一生无法离开大海,比如有些人从一生下来就带着原罪。

“哦。”沈清秋盯着岳清源手里的童话书,泛黄的书页上,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孤独地站在高塔的窗口张望。

“我懂的,掌门师兄。”他轻声道。

 

2.

时间飞逝,上一章一百四十九岁的沈清秋一百五十岁了。

他终于成年了。

他浅绿色的鱼尾长长了,在尾端进化出了墨绿色的渐变。幼年期稚嫩圆润的脸蛋渐渐变得轮廓分明,眉似远山黛,眼是秋波横,墨发如云,体态修长。沈清秋出落成了这海底最清雅高贵的……雄性人鱼……之三。

没有办法,装逼也是要依据事实真相的,不能因为自己是主角就随便套设定。

沈清秋承认论颜值整片海里自己是打不过柳溟烟的,而且只能勉强和岳清源柳清歌并驾齐驱。

这么说突然感觉有点难过。

Shit。

沈清秋看看左手黑衣岳清源右手白袍柳清歌,脸上一片淡漠。他给自己套上一件衣袂飘飘的青衣。

只能靠气质和装备取胜了。沈清秋在心里告诫自己,从今天起要做一只有逼格的人鱼!

“嘿!瓜兄!”蓝尾人鱼游过来,脸上笑容猥琐:“今天你成年礼后,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沈清秋别过脸,折扇轻摇,语气冷淡:“飞机菊苣,你走吧。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年少无知的绝世黄瓜了,升级流种马文已经对我没有吸引力了。”

尚清华:“今天晚上《狂傲仙魔途》签售会最终有一个抽奖环节,一等奖是冰妹手办。啧,本来想着你成年冰妹手办就直接送给你来着……”

沈清秋放下折扇,回头温和地看着尚清华:“晚上几点?”

 

4.

是夜,沈清秋和尚清华成功在成年礼后半段溜了出来。签售会是在大海中心的一个小岛上举行。他们浮出海面,却发现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卧槽。”尚清华一脸绝望:“得,这鬼天气我估计也没人来了,我给主办方传个音咱俩就回去吧,冰妹手办我下次补给你。”

“只能这样了。”沈清秋的心情也不太美丽。就在他们俩要重新潜回海底的时候,尚清华突然鬼叫了一声。沈清秋被他吓了一跳:“叫魂啊你。”

“卧槽瓜兄你快看!”尚清华指着远处。沈清秋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黑云压城,巨浪翻涌中,一艘巨轮摇摇晃晃的在海中行驶。他们仔细看去,发现这居然是一艘幻花国的皇家海轮。

“这船会沉的。”沈清秋收敛了笑意:“这样大的海啸,哪怕是掌门师兄来估计也无能为力。”

尚清华也一脸焦虑:“是啊,我们两个最多扛个五箱金银珠宝最多了,其他的被海浪卷走可就找不到了。”

沈清秋眉头紧蹙:“嗯,事到如今也只好能救几个是几个了。”

“……”

沈清秋抽出折扇暴打尚清华:“你特么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5.

一如许多小说和童话故事里所说的,颜值高的人一般不太容易死。

尚清华搓着爪子笑眯眯的看着打捞上来的人,确切地说是在看他这一身穿金戴银的装扮,语气柔和:“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啊。”

“不要盯着别人腰带上的钻石说话。”

“我哪有。”尚清华抬起地上这人的脸给沈清秋看:“你瞅瞅,时下最流行的小白脸……呸,清秀的美少年。”

“你别动他,他醒了可就不好了。”沈清秋皱着眉头:“掌门师兄不让我们暴露人鱼族的存在。”

“原来你们是人鱼族啊。”小白脸道,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瓜兄我们灭口吧。”

“好啊好啊。”

“等等!”小白脸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我不会把你们的存在说出去的!”

沈清秋利落地拔剑:“所有人临死前都会说这句台词。”

“不是!真的!我 我我我还有要事在身!”

尚清华耍了个漂亮的剑花:“一看就是平时不看小说的,这样吧,你是不是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小白脸愣了一下:“没有。”

尚清华:“那再见了。”

“等等我是真的有事!”小白脸大喊:“我是幻花国的王子公仪萧男二十五岁单身奉父皇之命前往莴苣森林营救皇妹!”

尚清华和沈清秋停下动作:“你居然还单身?”“你说莴苣森林?”

公仪萧:“……这个,我本来和幻花国小公主两情相悦的,但是她知道我要去找皇妹的时候就发脾气把我甩了。”

尚清华大惊失色:“卧槽你们乱伦?”

公仪萧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除了小公主我们国家的公主王子都是国王陛下领养的,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我那个在莴苣森林里的皇妹好像也是国王陛下的孩子。”

“你那个皇妹……”沈清秋迟疑着开口:“是指莴苣姑娘吗?”

公仪萧点点头:“看来诸位也看过那个童话。那本书是一个流浪诗人写的,国王陛下将诗人请到了皇宫,诗人说是他是根据在路过莴苣森林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在高塔上放下长发让一个老婆婆爬上来这件事而改编的童话故事。”

“等等,”尚清华道:“幻花国国王怎么会把女儿扔到一个高塔?那可是一位公主殿下!”

“不,”沈清秋冷静道:“应该不会是国王把莴苣姑娘扔过去的,不然他也不会从别人口里知道她的下落。所以这是一位丢失的公主,但我的问题是,国王怎么知道高塔上的那位姑娘是他的女儿的?”

公仪萧沉默了一会儿,道:“国王陛下并没有告诉我详情,只是交给我任务让我去找莴苣姑娘,而且他反复和我强调,一定要我亲自去接皇妹。”

沈清秋和尚清华对了一个眼神。沈清秋回过头对公仪萧道:“你的说辞有漏洞,而且我们不能冒着泄露人鱼存在的危险将你放走。”

“可是我此行关乎另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公仪萧有点着急:“你们把我怎么样都可以,可那个在塔里关了那么久的女孩——她一定要出来!”

“为什么?”尚清华歪歪头,脸上带笑,但眸光冰冷:“一个人类女孩,与我人鱼何关?再退一步,除了国王的任务,这个女孩又与你何关呢?”

“此事无关国王,无关种族。”公仪萧平静道:“我的所作所为是任务,也是我个人的道义,我不能对一个生活在苦难中的,而我正好有能力拯救的人熟视无睹。”

尚清华冷笑一声,想再说些什么,沈清秋挥手拦住了他。墨绿尾巴的人鱼盯着稚气未脱的王子,认真道:“好。”

“瓜兄?”尚清华怪叫一声:“侬脑子瓦特啦?”

“不要飙上海话。”

公仪萧眼睛一亮:“我可以走了吗?”

“不,”沈清秋道:“你留在这里,王子殿下。我去救莴苣姑娘。”

 

6.

公仪萧实在不是个做国王的料子。沈清秋坐在沙滩边的轮椅上想。他年轻而幼稚,天真而正直,勇敢而善良,是个完完全全的好人——而一个好人是万万不能去当国王的。

也许他更适合去当一位骑士。沈清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感受着海风拂面,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公仪萧应该是一个骑士,一个贤臣,辅佐一位性格刚毅果断的君王……可谁又会去当那位君王呢?

“沈仙师。”他正想着,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清秋微微偏头,竹枝郎站在他身后,表情恭谦:“让您久等了。”

“没有,我也才到。”沈清秋收起扇子,打量着这位蛇人族。没错,竹枝郎虽然乍一看是一个能用双腿走路的人类,但实际上他的父系种族是魔蛇族,与他的母亲——一个能和蛇谈恋爱的牛逼女子——相爱之后生下的混血蛇人,能够在人形和蛇形之间切换。他也是数年前沈清秋曾经顺手在海边救下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就此与竹枝郎结下一段渊源。

竹枝郎熟练地推起沈清秋的轮椅在沙滩上走着。沈清秋一边欣赏着海面上碧波荡漾的风景一边对他温声道:“你的舅舅身体最近好点了吗?”

竹枝郎微笑:“承蒙关心,舅舅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了。相信假以时日,定能下床走动。”

沈清秋点点头,也对竹枝郎报以一笑:“每次我上岸玩都麻烦你推轮椅了,如果你舅舅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尽管提。”

“多谢沈仙师关心。”竹枝郎道,转移了话题:“这次去的地方离大海很远呢,人鱼族的身体受得了吗?”

“我不会逗留很久的,很快就会回到海里。”沈清秋道。人鱼族的身体限制颇多,不能变形,也不能离海超过一个星期,除了在海中无敌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优点。

竹枝郎把沈清秋抱上他准备好的马车,并仔细的确保他的鱼尾没有从毛毯里露出来。他将轮椅折叠,放进了马车后面,然后自己翻身上马,猛地一挥马鞭:“驾!”

沈清秋安然地坐在马车里,蜷曲的鱼尾上摆着那本莴苣姑娘的童话书。他盯着插图中高塔里那个孤独的身影,睫毛轻颤,最后闭上眼睛。

他们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赶到了莴苣森林,沈清秋作为一条海洋生物,对于马车这种陆地交通工具产生了一种运动眩晕,吐的七上八下,简称晕车。

马车在森林的某处停下,竹枝郎道:“便是此处了,沈仙师。”

沈清秋拉开帘子,只看见满目的苍天大树,却不见所谓的高塔。他问竹枝郎:“你怎么知道。”

竹枝郎道:“莴苣森林在当地非常有名,除了此地盛产莴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此处有一片区域含有结界,而结界内的森林内有一座高塔。人们若是刻意去闯,永远都只能在原地打转。只有无意间闯进去的人才有幸能一睹高塔里的莴苣姑娘的模样。”

沈清秋身体向前倾了倾:“她长什么样?”

竹枝郎微笑:“沈仙师自请行端详。”

沈清秋挑了桃眉,便不再继续询问。他坐上了竹枝郎拿出的轮椅,自己推着木质地轮子,慢慢向森林深处移去。

竹枝郎站在马车前,斑驳地阳光从树叶中倾泄中他地身上,脸上,形成了一种半明半暗地效果。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清秋靠近森林的某处,墨色的瞳孔在阳光的掩映下,有一瞬间变成金色的竖瞳。

 

7.

森林越往深处走便越是阴暗,到了最后只有几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地面湿漉漉的苔藓上。这里很安静,安静得甚至可以说是透露出一股死寂。这片森林里似乎没有风得存在,每一片暗色的树叶都是静止的,一动不动,好像千百年都不曾颤抖过。

沈清秋并不惧怕黑暗,他在黝黑的海底呆了一百多年依旧怡然自得,但他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前方的黑暗中,有什么神秘而危险的东西等着他。

沈清秋慢慢往前滑动着轮椅,警惕着每一个风吹马动。突然,他感觉轮椅一个不稳,然后向前飞快的滚去。前方居然是一个极抖的滑坡!这滑坡出现的极为突然,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前方的危险。

轮椅不受控制地向前滚去,直接滚进了一片灌木林里。沈清秋试图用手停下轮椅,手指却被轮胎擦伤。他“嘶”里一声,猛地收回手,那放任自流的轮椅也终于载着他冲出了灌木丛,闯入了一片明媚的阳光之中。

太久没有接触阳光的沈清秋迅速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眼睛,待他稍微适应了一些之后才放下。沈清秋眨眨眼,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密密麻麻的莴苣菜地,还有菜地中央的,拔地而起的古老高塔。

高塔由一块块砖头搭建,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整个塔身遍布细细密密的裂缝,而稍大一些的裂缝里则长满了各种杂草植物。高塔的后方则没有莴苣田地了,而是一大片杂草丛生的断垣残壁,也不知道那原来是做什么的。

小美人鱼呆呆地看着那陌生而熟悉的高塔,突然慌慌忙忙地低下头,从衣袖里拿出破旧但保存完好的童话书,翻到插画那一页。书上的高塔与现实中的高塔比对,除了高塔上没有长发的姑娘,其余一切吻合。

他找到了!

沈清秋不顾还在流血的双手,急吼吼地滚着轮椅移向高塔,越靠近便越是发现这高塔十分的老旧,古老的建筑风格宛如上个世纪的遗迹。只可惜沈清秋是一条单纯的小美人鱼,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就会发现高塔周围面目狰狞的滴水兽,诡异的动物雕塑,还有阴暗黑色的整体色调都是属于另一个种族的传统风格。

沈清秋在高塔脚下停住。他抬起头,高塔一望不到尽头。小美人鱼这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高的东西。他愣神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喊出了那句在他心里默念过千百遍的台词: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高塔顶端,寒冷漏风的塔顶内,蜷曲在墙角假寐的黑发少年睁开了一双猩红色的眸子。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口,窗口十几年如一日的只能看见颜色单调的天空。

“莴苣莴苣!”塔下的那个人继续叫道:“你在吗?”

少年蜷曲在角落里,没有动弹。

塔下没了声音。少年盯着窗口又看了一会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的声音温温润润的,有点好听。

无所谓。他想。又一个无聊的旅人罢了。

“莴苣!”塔下突然又传来了那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想吃草莓吗?我采了好多野草莓!”

少年猛然睁开猩红的眸,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窗口。过了许久,少年慢慢起身了。

随着少年的移动,他乌黑的长发也开始移动,铺满了地面的黑发缓缓游动,宛如某种长条的冷血动物在匍匐潜行。

少年走到窗口旁,向下看去,一个青衣人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堆红色的东西。距离太远,少年看不清青衣人的容貌和表情。

沈清秋低头看着怀里的草莓,心里打着退堂鼓,喊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头发放下来,莫不是莴苣姑娘早就被就走了?

他忐忑的抬头看看,却发现塔顶的窗口处多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啊!”沈清秋激动的叫了出来:“莴苣!你好你好!我是沈清秋啊!我来自大西洋!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呢!”

爽朗而清澈的声音远远传来,少年盯着塔下的青衣人,表情有些放空呆滞。

沈清秋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想着可能是小姑娘害羞了,就退而求其次道:“那个,我采了一些草莓,你看要不要把头发或者绳子什么的放下来,我给你送上去?”沈清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腿残疾了,爬不上去的,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又过了一会儿,一条黑色的绳子从高塔上放了下来。沈清秋愣了愣,立刻伸手摸了摸,是头发独有的丝滑触感。沈清秋立刻在心里谴责童话作者,人家明明是黑发,硬是给扯成了金发。

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口袋装了一些草莓进去,想了想,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漂亮的红色小海螺放到了袋子里,然后把袋子系到头发上,再轻轻扯了扯,那黑色的发丝就顺着塔身慢慢收了回去。

沈清秋在下面喊:“那个小海螺是用来通话哒!你把耳朵贴在海螺旁就可以听见我说话了,你也可以对着它和我说活。不然这样喊来喊去太累了。”

高塔上的少年看着那一袋草莓沉默了许久,然后拿出红色的海螺。他慢慢地把耳朵凑到海螺旁,耳边传来另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沈清秋小心翼翼道:“莴苣你在听吗?”

沈清秋手里这个浅绿色的海螺没有回音,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微不可见的“嗯。”

声音沙哑而低沉,不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沈清秋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笑着对海螺那边的人说:“草莓好吃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哑道:“这不是草莓,是毒蘑菇。”

沈清秋:“!!!WTF?不对啊,草莓不就是红色的,长在地上的,上面有白点点的吗?”

“……是,但草莓是水滴状的,不是伞状的。”少年道。他又补充了一句:“莴苣森林里除了莴苣,其他所有东西都不能吃。”

沈清秋震惊了,他拼命给对方道歉:“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之前没有怎么吃过草莓,竹枝郎给我带过几个我也没记住样子。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想害你的!”

“……我是男的。”对方幽幽道。

沈清秋尴尬得想把头埋到海床里,他绝望道:“我猜你的名字也不是莴苣……吧?”

对方轻笑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沈清秋捕捉到了。

“阿妈叫我冰河,”少年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说,我应该是叫洛冰河这个名字。”

 

8.

沈清秋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道洛冰河塔下报道。

他绝口不提让洛冰河离开高塔的事情——事实上提过一次,但在发现洛冰河对此有些抗拒之后,就不在提起。

“是没有办法离开高塔吗?还是因为莴苣森林结界的原因你走不出去?”沈清秋记得他当时是这样问洛冰河的。

海螺里静默了片刻,然后洛冰河道:“我本来也就不想出去。”

“那是为什么?是你害怕吗?害怕外面的世界?”沈清秋问。

洛冰河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他说:“外面没有什么意思,不想出去。”

这是什么鬼理由?沈清秋都快气笑了。

但是没关系。沈清秋看着自己手里的海螺,眸光暗沉。他一定会出来的。

只要洛冰河愿意和他说话,然后他再对洛冰河特别特别好,好得洛冰河离不开他,这样就可以把洛冰河带出来了。

沈清秋听族里的小人鱼宁婴婴和柳溟烟提到过,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到男人的胃。于是在打听到洛冰河这些年基本上是靠着虫子和小鸟叼来的野果度日之后,沈清秋立刻展开了养胖人类幼崽爱心公益活动。他委托了竹枝郎买了一堆的生活用品,吃的穿的喝得用的,而且还亲自……让竹枝郎给洛冰河买吃的。

不要误会,沈清秋是会做饭的,可是……他只会在水里做饭。

不过说来也奇怪,沈清秋这些天为了运货,进进出出莴苣森林数十次,从来就没有碰到过所谓的结界。沈清秋想,可能是结界过保质期了。

这些天洛冰河也忙个不停,他要不停地放下头发把沈清秋的货拉上来,家具用品堆满了整个高塔,以往清冷的塔顶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其实他应该拒绝沈清秋的。洛冰河想。这个人一看就不坏好意。

可是看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弱人影磕磕绊绊地从森林里运来一件件重量不轻的物品时,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明天。洛冰河缩在暖和的羽绒服里,严厉地告诉自己。明天我就和他说不要再送东西来了。

“冰河!牛肉炒河粉吃不吃!”海螺里传来沈清秋轻快的声音。

“……吃。”

  

9.

撩汉狂魔沈清秋在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之后,开始了第二阶段。

他开始给洛冰河洗头。

说实话洛冰河那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干枯分叉还打结,因为长期运货,还沾染了不少尘土。于是在艳阳高照的某一天,沈清秋叫洛冰河把头发垂下来,然后两手抄起魔法光团,将水从河里运来,然后拿起洗发水开始给洛冰河搓泡泡。

洛冰河一开始还以为沈清秋又要给他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直到他感觉头发越来越重,而且头皮一凉——难道他终于歇顶了???

并不是,只有学物理化的人才会。

当洛冰河低头看到他满头都是泡泡的长发时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惊叫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魔法啊。”沈清秋奋力挫着洛冰河的长发:“《基础魔法》第二章里面的。”

“魔法……”洛冰河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底发亮:“你会吗?不是,我是说——你能教我吗?”

沈清秋心里轻笑一声,表明依旧严肃:“教是可以,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

洛冰河:“你教什么人?”

“拜我为师的人。”沈清秋道:“只有别人拜我为师,喊我师尊,我才可以教他东西。”

“我喊你师尊,”洛冰河道:“你能收我为徒吗?”

“当我徒弟可没那么简单哦。”沈清秋说着给洛冰河用火咒烘干了头发:“当我徒弟,要听我的话,要尊敬我,照顾我,陪着我,还要爱我。”这当然全是沈清秋临时胡诌的。他运用风的元素给自己鼓风,营造出一个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既视感。

他抬头看着洛冰河,道:“洛冰河,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10.

洛冰河没有马上答应。

但是第二天沈清秋来了之后,他发现头发上送下来了一碗粥。

“你说你的徒弟要照顾你。”洛冰河道,声音不知怎么的有点羞涩的意味在里面:“我就先试试,你……尝尝好不好吃。”

沈清秋端着碗,热泪盈眶:养了那么久的叛逆儿子终于懂得孝敬老父亲了。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洛冰河把这碗粥做得多么难喝,他也要把他夸上天。于是当沈清秋抱着必死的心态喝了一口之后……就一口气把粥喝光了。

超好喝!

超好喝!

超好喝!

连着发出三声宛如凑字数一般的脑内弹幕之后,沈清秋动作优雅地放下碗,拿出手绢擦擦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洛冰河,道:“你会烧鱼吗?”

洛冰河摇摇头,想到沈清秋看不清,又对着海螺道:“没学过。”

沈清秋点点头,给洛冰河运上去了一本食谱和一本魔法入门,语重心长道:“好好看,有不会的圈出来,我两天后来回答你。”

洛冰河突然紧张了起来,他向窗下看去:“你去哪里?”,焦急道

“我回老家看看,我师兄弟应该想我了。”沈清秋道。他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五天,今天必须开始赶路回到大海,不然一周都离水的话他会受不了的。

“你还会回来的吧?”洛冰河盯着塔下的身影。

沈清秋微微一笑:“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老人家可是以后要去幻花国当王子的人类皇族,我们以后还不知道是谁离开谁呢。

目送着那坐着轮椅的人慢慢离开视野,洛冰河垂下眼帘。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窝,本来觉得东西多而拥挤,现在却觉得冷清的可怕。

人真是一种可怕的惯性动物。

洛冰河猩红的眼底眸光晦涩,他不顾身体各处渐渐蔓延上来的剧痛,站在窗边,注视着那个人渐渐远去。

喊住他。

沈清秋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在床边站着,就对着他挥挥手。

留下来。

青衣人转过头,继续滑动轮椅。

沈清秋,沈清秋……

洛冰河的猩红的眸子周围蔓延开血丝,额间隐约有红色的痕迹显现。

“不要走……”他从嗓子里挤出微弱的声音。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洛冰河握着头发僵立许久,最后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

乌黑的发丝顺着指间滑下,他慢慢闭上了嘴。

算了。

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突然笑了出来。

一年前塔底飞溅起的鲜血,似乎还没干呢。

 

11.

“您知道洛冰河养母的事情吗?”

“什么?”沈清秋从窗外猛地回头:“什么洛冰河?”

竹枝郎坐在马车车厢的另一侧,面带微笑:“您刚才好像一直心不在焉。”

“没事,”沈清秋挥挥手:“我就是在想冰河他……算了,你刚刚说什么?”

“洛冰河的养母,”竹枝郎重复道:“一个附近村落里的洗衣妇,她去年去世了,死因是骨折和失血过多。”

沈清秋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人们说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阴雨天,她从高处摔了下来。”竹枝郎声音平静:“她的尸体是在莴苣森林里发现的……结界之外。她身后有许多的血迹,像是在地上爬了很久。”

沈清秋的表情凝固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凝视着竹枝郎,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竹枝郎依旧微笑着:“蛇什么都知道,沈仙师。”

沈清秋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突然道:“我要解手。”

他被竹枝郎抱下马车,抱进了附近的一条河里。沈清秋一到水里便如鱼得水……就是如鱼得水。他畅快地在水里呼吸了几口,甩了甩自己墨绿的鱼尾。然后沈清秋迅速拿出他的小海螺,对着里面呼唤了好几声:“冰河冰河冰河!”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洛冰河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沈清秋犹疑了片刻,道:“你……还好吗?”

对面道:“我很好。”

沈清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洛冰河道,声音冷硬:“还有什么事吗?”

沈清秋垂下眼眸,道:“照顾好你自己。”然后动作果断的收起海螺。

洛冰河蜷曲在被子里,盯着手里失去声音的海螺半晌,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洛冰河的身体猛地打颤抽搐。他死死地咬住嘴唇,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

他想起了去年阿妈来看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他想起阿妈给他带来了热牛奶,松软的面包,还有一根火鸡腿;他想起了他因为身体的疼痛浑身发抖,阿妈抓着他的头发爬到窗口看他,却在一声惊雷中脚底打滑,尖叫声中摔到了莴苣田里。

阿妈?阿妈!他呼喊着。

莴苣田里发出女人微弱的声音。阿妈没事。洗衣妇道,声音和以前一样柔柔的,但是小的听不见。冰河……冰河你别哭,阿妈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不要。他哭着。阿妈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暴雨掩盖了洗衣妇的声音,洛冰河只能听见零碎的片段。阿妈你说什么?粥?好的阿妈!我这就去做!你等着!

他做了一碗又一碗的粥,泪水打在米粥里,这米粥应当是咸的。但是日复一日,洛冰河在午夜喝下凉透的粥,都觉得是苦的。

阿妈再也没有回来。

他试着去翻越高塔,穿过那天窗——可是没有用,他出不去,他出不去啊。

他从七岁起就因为异样的血色眸子受尽欺凌,甚至全村都要抓他,那天祭天求雨。他被阿妈送到了莴苣森林内的高塔之中生活,结果进去了,却再也出不去。结界只允许对高塔中人没有恶意的生物进来,而这座高塔被上古恶魔诅咒,人人皆可进,但是只有这辈子从来没有撒过谎的人出去。

这世上哪有不撒谎的人?他绝望地想。

没有。

所以他永远也出不去。

洛冰河渐渐停止了对自己命运的挣扎。无所谓了,他想,反正外面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期待的东西。

值得期待的早已逝去,就像苦涩冰冷的米粥在他的胃里消化分解,就像牛奶,面包,和火鸡腿的味道淡化在记忆里。

这人间苦涩而冰冷,他不喜欢。

洛冰河无用而胆怯,他不值得。

“冰——河——”一声熟悉的大喊在耳边响起,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洛冰河猛地睁开眼睛,他好像听见沈清秋的声音——但是怎么可能呢?外面大雨瓢泼,那个人现在应该安然地待在马车里,前往在海边的小镇子……

“冰——河——”

声音同时来自海螺和塔底。洛冰河浑身一个激灵,忍着浑身的酸痛,抄起海螺就跑到窗口,大雨倾盆中,他隐隐约约看见了青衣的轮廓。

洛冰河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唇颤抖着,开合几次,最后还是闭上眼睛大喊:“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我来陪你啊。”暴雨中,沈清秋的声音居然还是清晰的。

“谁要你陪了啊!”洛冰河歇斯底里地喊着,眼眶渐渐红了:“你滚开!你走!你离我远一点!”

“你是有雨天狂躁症吗?”沈清秋歪了歪头雨滴顺着发丝滴到了脖颈和锁骨:“我可是给了竹枝郎三颗珍珠他才又把我拉回来的。”

“你走!”

“青春期的小屁孩啊。”一百多岁的沈清秋长叹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张开没有什么血色的双唇,然后奇妙而动听的歌声从他嘴里传出。他用的是一种陌生的语言,发音古怪而轻灵,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歌声缥缈,却在这雨夜里久久不散。洛冰河听着这陌生的歌曲,狂躁的情绪与身体的疼痛渐渐平息下来。

暗夜与暴雨中,他看不见塔下那人的身影。但洛冰河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赤红的双目圆瞪,内有莹莹的水光。

当一曲终了,洛冰河安静片刻,然后哽咽着:“你这是干嘛啊……”

“这个是我们家族的安眠曲,我师兄以前唱给我和师弟师妹听。”沈清秋的声音平静而柔和。他靠在潮湿的椅背上,全身都湿漉漉的,乌黑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显现出一种脆弱而妖异的美感。沈清秋在雨中抬头看向黑夜中泛出橘光的高塔窗口,唇角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笑意:“我刚刚在路上,听你的声音,感觉你好像有点害怕,有点……难受,就觉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陪陪你。”

青年温柔的声音顺着他的耳朵一直钻进了他的心里,挠的他的心房酥酥麻麻,温温热热的。高塔上的黑发少年拼命用手揉眼睛,想把眼中多余的液体全部挤掉。他抽泣着,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别爬上来!”

沈清秋失笑,朗声道:“我没有腿,想爬也爬不上来。”

塔上的人不做声了。沈清秋静了一会儿,又开始继续唱歌。这个世界上自古就有塞壬用歌声迷惑水手下海的传说,传说确实不假。塞壬也属于人鱼族,是最强大而危险的存在,作为同族,沈清秋觉得自己的歌声不至于让洛冰河跳下高塔吧,但至少向往外面的生活应该有了。

优美空灵的歌声在雨夜中回响,在树林里飘荡。暴雨渐渐散去,唯余小雨淅淅沥沥。洛冰河身上的酸痛被歌声安抚,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倦意铺天盖地而来。洛冰河强撑着打起精神,哑声道:“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沈清秋打了个哈欠:“不了,我在下面将就一个晚上算了,这是阵雨,要是一会儿雨一下,你这风湿骨痛再一犯,我这不就是白来了吗。”

长期生活在阴冷的高塔,没有充分运动的人不得些风湿和湿疹才怪。

洛冰河噎住片刻,然后焦急道:“可是你已经淋了那么久的雨!”

沈清秋摆摆手:“说来你可能不信,下雨反而让我觉得好一点。”他离开海洋太久了,倾盆大雨缓解了他部分的干渴与不适,但还是杯水车薪。他现在极度想要跳进海里游泳,但是不行。沈清秋掐着自己的鱼尾,强行忍下浑身的不适。

还差一点,洛冰河已经动摇了。

洛冰河的嘴唇颤抖着,他红着眼睛,声音嘶哑:“……为什么呢?”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他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何德何能……我怎么配得上……”

“诶诶?诶?冰河你别哭啊!别哭啊!”沈清秋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感,然后开口道:“我……”

“我出不去!”洛冰河突然哭着嘶吼出来:“我被困在高塔里了……只有不说谎的孩子才能出去,可是,可是……”

他颤抖着伸出手,伸向窗外,但手掌最多也只能做到贴在窗户外的某一片空气上,像是隔了一层玻璃。

洛冰河的表情似哭似笑,他低头看着沈清秋,眼泪不断的夺眶而出:“您看,”他说:“我是一个多坏的孩子,从一开始都在骗你。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您走吧,对不起。”

雨声渐渐停了,也许是雨停了,也许,因为洛冰河现在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他只能感受到血液在大脑里排山倒海,无数疯狂与绝望的念头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要离开了。洛冰河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一定会离开的。

你个蠢货。他咒骂着自己,用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你刚刚说什么屁话!如果你乖乖的闭嘴,这个人……这个唯一在乎你的人,就不会走了!

自作自受!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洛冰河。”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海螺里传来,瞬间掐断了洛冰河脑子里所有的声音。他慢慢抬头,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嗯。”

沈清秋道:“我要走了。”

洛冰河眼前一黑。

“我去找人给你解除诅咒。”沈清秋继续道:“要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用小海螺联络,我尽快赶回来,好吗?”

从地狱到天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洛冰河握着海螺,满面通红,激动地说不出话:“您……您!”

“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得出发了。”沈清秋道,开始转动自己的轮椅:“尽早把你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再找个老中医治治你的风湿骨痛。”

“您……”洛冰河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您不生气吗?我骗了您……”

“生气啊。”沈清秋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生气有什么用,我又打不到你。”

洛冰河愣了一下,然后迅速道:“我出来以后随便您打!想怎么打怎么打!绝不回手!”

“行了行了,”沈清秋挥挥手:“我走了,海螺联系。”说着便转动轮椅向后移去。

洛冰河站在塔里,看着沈清秋渐渐远去的背影,呼吸急促,最后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师尊——”

他的声音在田地里,废墟中,森林间回荡,震得似乎连天上的乌云都散开了些,露出些许的皎洁月光。

沈清秋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轻笑出声,低声道:“这傻小子。”

 

TBC

失踪人口回归好吧。

这次的活动是继续了沙雕童话风格,本来预计能写完的,但是刚从美国考完试,学校一堆课业还有大学申请的文书全部向我压过来,所以非常非常抱歉,只来得及写完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我觉得最精彩的部分QAQ)还在码字中。

这次cp的站向应该是前小白花后食人花莴苣姑娘攻×正直善良聪明美丽的小美人鱼受

以下是人物属性概括:

沈清秋,一个属于七彩人鱼尾巴战队的绿色输出(沈清秋:绿色输出???

洛冰河,一个前期对师尊爱答不理,后期追妻火葬场的男人(剧透不谢

公仪萧,一个在《结局之后》大纲里没有存在的男人(所以我心怀愧疚地给了他很多的戏份。

竹枝郎,一个反复公主抱师尊还不是攻的角色(心魔剑警告

苏夕颜,一个在孕期吃了很多莴苣的女人(“天琅,做饭!”“你是幻花宫派来吃穷魔族的吗?”

又及,师尊尊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赞美之词

最后又及,元旦快乐!2019年也是喜欢冰秋的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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